千载之下,兰台执笔,固自有公论。

【<Hide> 番外一】深渊

*黑道AU。时间线在正文发生前

CP:良颜/卫聂

从寒假拖到现在,肝完真的考证去了。BGM是《Stardust》,中文名是星尘


  “这是最好的时代,也是最坏的时代。”

  “随着科技发展,交流比以前更加方便。同时,冷兵器的时代过去了。活人之间的肉体厮杀、刀剑枪戈,还有孙子兵法那些军队列阵,已经不再需要了。”

  “现在,你只需要……”

  韩非举着一枚黑子,笑着看向坐在棋局对面的人。

  “一个按钮——啵!摁一下,一个炮弹落下去,几十万的人在几秒钟内就没命。过去我们古人冲锋上阵、砍砍杀杀,这个比起来文明又优雅多了。”

  卫庄盯着整张棋盘,不由得拧紧眉:

  “你叫我来,就是为了下棋这种无聊的事?你还不如让我走。”

  “哎呀庄兄,别啊……”韩非顿时站起身,伸出手挡在卫庄面前。“难得我们一聚,庄兄此举也太扫人兴了吧。”

  卫庄抬眼看了韩非,沉默了,韩非又赶忙说道:“我知庄兄向来讨厌回韩氏本家,但你也要给我个面子啊……我难得向荀教授要了两天假,他老人家向来懒得管论文,这种累活都赖我身上,你就抽个空陪一下我呗。”

  卫庄说道:“下棋这种事,以后还是和你老师多切磋,不用叫上我。”

  “是是,庄兄说的是。”韩非坐回位子上,眼珠滑向另一边。“话说回来,我也是久仰庄兄老师赵一的大名,鬼谷毕竟是名派,和我这种研究生混混日子的不一样。不过名派规矩也多,两个学生怎么够,也不知道庄兄另一位同门是什么样子?”

  卫庄听后眉头微蹙。

  “别提了。”


  午后的光线很足,日光穿透图书馆长长的落地窗,洒在被书本挤得紧密的书柜上。团在阳光下的野猫惺忪地睁开眼,站起身舒张柔软的四肢,一个人关注到了它,蹲下身挠了挠它的下巴。猫半眯着眼,上前磨蹭那人的脚跟,发出满足的咕噜咕噜声。

  颜路缓缓走过书柜,从一片拥挤的书名中翻检出书单上的名字。当他的手指碰到高一层的书架时,他忽然看到在他对面,透过书本与书架的缝隙,同样也在看着他的一双眼睛。猫似乎觉察到其中有些微妙的气氛,随后从那人温暖的怀抱中挣脱出,稳稳地跳在地上。

  对面那双蓝色的眼睛微微一怔,然后继续柔和地注视着他:

  “师兄。”

  颜路把书叠在桌子上,回头拿过张良手臂上夹着的几本。猫依旧团在张良的怀中,看见颜路伸过手,以为是在逗它,习以为常地用脸蹭过颜路的手背。

  颜路怕痒地缩回手,笑道:“你太宠它了。”

  “它明明喜欢的是师兄。”张良把猫放在桌上。“我只是喂它的次数多,它看到我还以为又开饭了。”

  猫在光滑的桌面上踱了几步,然后矫健地跳到颜路的腿上,像一个毛茸茸的暖手宝。

  “看吧,这个偏心的家伙。”

  颜路低头,微笑着摸了摸它的头,然后翻开文件夹,“你的论文怎么还没交?大师兄已经催了两次了。”

  张良转着笔,“大师兄心太急了,离截止不是还有半个月吗。”

  “大师兄怕你通不过,所以打算在交之前先过一遍,他也是为你好。”颜路道。“话说你的论题是什么,你还没告诉过我呢。”

  看见张良依旧没回答,颜路的头微微一偏,“你不会……还没想好吧?”

  “怎么会,师兄把我当成什么人了。”张良手中的笔一顿。“别听大师兄瞎说,大师兄这种人以后真的不能让他当老师,他一个人就能把一群学生逼疯。”

  “好吧,好吧。”颜路笑道。“那你慢慢斟酌,小心过了死线,大师兄一人就能把我们寝室房顶掀起来。”

  “师兄的论题是什么?”张良问他。

  “我的啊?”颜路扬眉。“《秦末焚书坑儒对后世儒学的影响》。”

  “这个论题真无聊。”张良定论道。

  “是挺无聊的。”颜路笑笑。“过了几千年,真相早已被那些气愤的儒生抹得差不多了,儒学也成为了东方文明不可撼动的正统。古人该批判的也批判了,我们现在说的也是老生常谈的内容。”

  “师兄认为现在还会发生这种事吗?”

  “现在不会了吧。”颜路回答。“毕竟现在的社会比以往更文明,出于人道主义的原则,已经没有用武力强行抹去的必要了。”

  “我看未必。”

  颜路诧异地侧过头,“嗯?”

  “因为欲望是人的本能,不会因时代进步消失。有时候,人们宁可抛弃道德,去遵循人类最原始的本能。”


  导弹落在地上前并不起眼。

  从远处看,只是一个芝麻大的东西缓缓从空中落下,穿透一层层大气层,如果观察得不仔细,还以为是一只经过的飞鸟。这时,防空警报还没有来得及拉响,人们依旧遵循着往常的生活规律,孩童在街巷中玩耍,居民对临街的小商贩讨价还价,他们对来来往往敌我难分的飞机已经司空见惯。

  而当导弹坠地时,被包裹着沉睡着的化学元素在瞬间混合、裂变,随后迸发出强大的能量。

  起初,只能感受到一股无名的热风袭来,并迅速扬起了地面上的沙尘。孩童停下奔跑的脚步,居民和商贩双双回头,寻找这热风的来源。然后,就能看到刺眼的一点白光,明亮得好像黑夜中的北极星。孩童对这亮光产生好奇,而成年人,已经急忙调转前进的方向。

  炽热的火团从狭小的弹壳中脱出,在空气中迅速放大扩散,吞噬了它所能及的建筑和活人。

  孩童呆呆地站在原地,眼睛映出在这蓝天白云下的火光,耳膜被巨大的轰鸣声撞击。一块弹片朝他飞来,在他幽深的瞳孔中越放越大,最终,一切归于黑暗。

  盖聂睁开眼,他睁眼所见的天花板上,铁片电风扇被窗外的风微微转动,发出磨耳朵的嘎吱嘎吱声。他从地铺上直起身,一摸后背,果然是一身冷汗。在他手边仍放着一把他午睡前拆解无数次的勃朗宁手枪,他看了看,又把它扔在一边。

  车库里唯一一辆越野摩托车被他的师弟暂时借走。盖聂走到水池边,拧开水龙头,将冰冷的水扑在自己脸上。

  “聂儿,醒了啊?”

  盖聂关上水龙头,随手抹了一把脸,“是,师傅。”

  赵一理着领带,说道: “小庄出门也有半天了,他回来的时候记得叫他把今天的功课补上。”

  “是,师傅,我会告诉小庄的。”

  赵一停下脚步,观察着盖聂的脸,“你……又梦到以前的事了?”

  “……是。”

  “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。”

  “是,师傅。”盖聂说道。“师傅,您又要去圣母显灵堂?”

  “是啊。”赵一道。“因为我还是放不下啊。”


  “你呀。”颜路笑道。“你就是这方面想得太多,所以大师兄才担心你论文过不了。”

  “做学问不就是应该从多方面下结论,大师兄也太多管闲事了。”

  “你不一样。”颜路顿了顿。“伯父当时是想让你报法学的吧。”

  张良一愣,“我父亲……又找老师问过话了?”

  “伯父是问过,不过他还是尊重你的选择。”颜路道。

  “在他们看来当来是做律师更有出路,对个人也好,对家族也好。”张良道。“可是家族已经没有争斗的资本了,一直以来也是不断攀附其他势力大的家族,我为此牺牲自己的梦想,又有什么意义……”

  颜路神色一僵,张良侧头看见颜路的神情,急忙开口:“抱歉,我刚刚太生气了,所以说了一些胡话,师兄不要在意啊……”

  “没事。”颜路扯出一个笑容。

  趴在颜路腿上的猫忽然竖起耳朵,像在寻找一个熟人。

  “呀,你怎么又进来了。”颜夫人把三杯拿铁从端盘上拿下,拍了拍猫的脑袋。“你叫我怎么办好,图书馆明明不让猫进来的。”

  “母亲。”

  “伯母好。”

  颜夫人把几块饼干放到猫的头顶,逗着猫举起前爪,“你们在讨论论文?”

  “是的,母亲。”颜路微笑道。“阿良的论文还没交呢。”

  颜夫人听后佯装生气,拍了拍张良的肩膀,“阿良啊,那你要多努力了。”

  “哎呀,师兄敦促不成,都到伯母面前告状了。”张良佯怒道。

  颜路笑了笑,低头看了看手机,“你们先坐着,大师兄叫我拿一份文件。”

  张良喝了一口拿铁,嘴上说道:“大师兄这人怎么只知道差遣人。”

  “你呀,不要什么事都和大师兄作对,也就一件小事,马上会回来的。”


  “哥哥!”红莲笑着跑过来,微微侧头。“哎,庄也在啊。”

  “红莲小姐。”卫庄低头回道。

  韩非拍拍卫庄胸口,“这位稀客可是我打了五次电话请到的,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位大爷跑到哪个山沟沟修炼绝世武功呢。”

  “庄来了更好,爸爸也很想庄呢,问了我好多次。”红莲忽然拽过韩非的手臂,眉头一紧。“哎!你这人怎么试图转移话题呀!你打五次电话约别人,我之前打你的电话你怎么一个也不接啊。”

  “这个……”韩非打着哈哈。“哥哥要做论题,很忙的,电话估计有几个就漏了……”

  “胡说八道。”红莲拧了韩非一把。“你肯定又到哪个地方逍遥泡妞去了,把我的电话都忘了。说,去哪了!”

  “哎呀红莲,手劲太重了,你哥的手又不是钢筋做的……”

  大厅的雕花木门忽然打开了,几个黑衣人簇拥着一个人走出来。卫庄侧过头,他认识这个人。

  “哟,韩非少爷回来了。”姬无夜的目光移向另一边。“真是少见啊,卫庄少爷也回来了?”

  “姬总管。”卫庄回道。

  姬无夜扫视了他们几眼,最后对着红莲说道:“女人就是应该待在家里,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,早晚还是要嫁给男人的。今天我看到街上一群女人示威,真的要笑死了。”

  红莲抓着韩非的手一紧,韩非见势急忙岔开话题:“以后我在外头看到有趣的事情,告诉红莲一声就是了。”

  红莲头上的阴霾一扫,转过头看向韩非,“这可是哥哥亲口说的,说话要算数哦。”

  “可以了。”姬无夜撇过头。“老爷应该到了。卫庄少爷,您也好久没见过老爷了。这次……可是老爷提出要接你回家吃顿饭的。”

  “我知道。”卫庄道。“我也知道老爷为什么会选在这一天,因为今天是……”

  “少爷不用对我说了。”姬无夜勾起嘴角。“您应该知道,老爷向来忌讳提到她。”

  卫庄不言语,韩非见势揽过他的肩膀:“哎呀,进去了进去了,难得回家一次,就不要提这些伤心事了。”


  颜夫人将拿铁杯轻轻放在碟子上,带着微笑地看向张良。

  “所以……”她慢慢地说道。“你有什么想说的?”

  “啊?”张良诧异地回过头。“伯母的意思,我有些不懂。”

  “别以为我不知道……”颜夫人弯起眼睛,这双眼睛和颜路很相似。“你对阿路特殊的感情。”

   张良的神色一滞,许久,他干笑着侧过头。图书馆落地窗外的杨柳垂下柳枝,将一个小亭子护在身后。那是他与颜路相遇的地方。

  他的眼眸中映出了这片柔和的绿色,然后他闭上眼,开口道:

  “什么都躲不过伯母的眼睛啊。”

  “是啊。”颜夫人道。“毕竟我看着你们在一起很久了,有些东西,从细节上是可以看出来的。”

  “那么,伯母有什么想说的?”张良微笑道。“伯母是反对我们在一起吗?”

  “并不是,我尊重我儿子的一切选择。他个人的感情,我是无法干涉的。”

  “那伯母的意思……”

  “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。颜夫人开口。“没有向他坦白,你是怎样看待他的。”

  张良垂下眼睫,“我认为,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他。”

  “因为他目前只把你看作他的师弟……是这样吗?”

  “是的。”张良拿起桌上的拿铁杯。“请伯母见谅。”

  “我能理解。”颜夫人继续说道。“你也是害怕……你的家族会牵扯到他吧。”

  张良忽然抬起头。

  “学生中的闲言碎语我偶尔也会听点,虽然有些实在离谱,不过还是有些事实可以揣摩。”

  “伯母既然已经知道了,那就更容易理解我的苦衷……”张良道。“黑道的世界,是最肮脏,最腐臭,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一个地狱,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,能够抛弃自己的道德、自己的尊严,甚至自己的肉/体。师兄这么干净的人,我不想让他接触到这么黑暗的地方。”

  颜夫人捏着杯柄的手指一抖,“……是啊,你说的很对。”

  “所以,伯母……”张良看向颜夫人。“我很抱歉。”

  颜夫人颤颤地站起身,猫惊诧地从她腿上跳开,呆呆地盯着她的背影。

  “可是有些东西,错过了就难以挽回了,不是吗?”她背对着张良说道。

  张良站起身,看着颜夫人逐渐走远,最终混入一排排密集的书架中。他回过头,将桌上的猫抱在怀中。

  “伯母的话是什么意思……”

  他有些沮丧地坐回到位子上,刚转头,忽然看到颜路站在他的面前——这也是他第一次,看见他一向沉稳的师兄露出这么惊恐的神情。

  “师兄?”

  颜路的目光不知道聚焦在哪个地方,听到张良的声音后,他才迟缓地回过头,与张良诧异的眼神相对

  “对不起,阿良……”他慢慢开口。“我要出国了。”


  盖聂躺在地铺上,透过天窗,看着天上明亮的星河。偶尔有一两个亮光掠过,不是流星,是附近夜间演练的军/用飞机。

  他看着那几个闪烁的亮光,有些零碎的记忆从他脑海深处浮现出来,又被一些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打散。

  突然,一个矫健的人影忽然掠过天窗,一闪而过。盖聂迅速直起身,下意识地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,翻身到桌子下,静静观察着周围的动静。

  年久失修的老木门被推开一条缝,月光下,带着冷厉寒光的匕首映着盖聂毫无波澜的双眼。他握紧匕首,等着那个身影逐渐靠近,等到对方完全地暴露在明亮的天窗下,盖聂冲了上去,刀刃直对着那人裸露在外的咽喉。

  对方一愣,侧身躲过了滑向他脖颈的刀刃,然后他迅猛的手肘击打到盖聂的腰腹,将盖聂打到三步远。

  盖聂眯着眼,他的眼神在月光下像嗜血的孤狼,带着一股隐藏在深处的血腥气,又有着离群狼王的那种孤独和决绝。对方显然被这种独特的眼神震慑到,或者说,是被吸引到。他停顿了片刻,忽然闪到盖聂的身侧。

  盖聂急急回过头,匕首从他的右手抛至到他的左手,迅速扎向他左侧的人。匕首擦着金属枪杆,带着几点摩擦的火光迅速滑过。对方退了一步,像是笑了一声,上前钳制住他的右手。

  盖聂才意识到中了对方的圈套,作为一个右撇子,双手再怎么灵活,左手还是会比右手慢半拍。对方的力气很大,让他暂时无法挣脱对方的钳制,他就顺手用左手臂环住对方的脖颈,左手上的刀刃慢慢靠近咽喉。然后两个人,用一种无比尴尬的亲密动作,一起倒在了先前铺在地上的床褥上。

  “……小庄?”盖聂这才看清他用手环着的人。“你怎么不打声招呼?”

  “我这不是回晚了吗,怕师傅说。”卫庄开口道。“噢,你倒好,如果我不出声,会不会被你捅死啊?”

  盖聂从他师弟身上撤了下来,躺在他师弟的一边,将锋利的匕首收了回去。卫庄转了转手腕,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。

  “师傅去圣母显灵堂了,明天下午才会回来,你不用担心。”盖聂对他说道。

  卫庄摸了摸身下柔软的床褥,“你好好的床不睡,为什么要睡地上?”

  盖聂没有回应,卫庄侧过头,带着有些微妙的语气说道:“难不成……我们的鬼谷小处男都有心上人了?大半夜还在思慕对方。”

  “不……不是那样的……”盖聂吞吞吐吐地说道。“我是……忽然想到一些以前的事,所以睡不着,打算散散心。”

  “噢。”卫庄道。“这可有趣了。”

  “小庄,你回家是有什么事吗?”

  “没什么事。”卫庄回答。“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,有个人破天荒地想到了,请我回去吃了顿饭而已。”

  “是这样啊。车子开得还好吗?”

  “特别的好。”卫庄笑道。“管家看到我穿西装开了辆越野摩托回去,脸都绿了。”

  “这也没办法,鬼谷的路不好走,大型车是开不进来的。”

  “话说……你是在想什么事睡不着,还想大半夜捅人。”

  盖聂看着天上的星空,“我在想……我为什么会在鬼谷?”

  “切,原来是这种白痴问题。我记得你以前说过,是为了……”

  “可是,斗争真的会结束吗?”盖聂打断他的话。“即使凭借我一人的力量,终结了一个地狱,会不会……有另一个地狱接着诞生。”

  “你为什么会这样想?”

  “我觉得,只要有利益存在,这个世界的斗争就会永不停止。”盖聂道。“那我在鬼谷,到底是为了什么……”

  “你想太多了。”卫庄道。“你这份心思还不如放在三年后的决斗上,到那时,我可绝对不会输。去改变世界的人,可是我。”

  “小庄……”

  “我睡了。”卫庄翻了个身,盖上被子。“明天我还等着你给我补课呢,早点睡吧。”

  盖聂看了一眼旁边人的背影,然后回过头,天窗外,璀璨星河依旧在几万光年外的真空世界散发能量。

  人在人群中,在世界中,在宇宙中,实在太渺小了。

  但还有什么,是可以改变的?


  

  “你好,先生,夫人,这边请。”

  乐手拉着欢快的小提琴曲,洁白的桌布上放着精致的黄百合插花,配着粉色的丝缎蝴蝶结,带着一丝幸福的寓意。

  身穿白礼服的新郎送走了一批来宾,看到了接下来上前的人。

  “呀,是嬴政先生啊!”新郎有些兴奋地握住对方的手。“没想到先生也会亲自来,真是太给我面子了!”

  嬴政带着微笑地看着对方,但这个微笑丝毫没有温度和真实感。

  “这是我族中人的婚礼,作为赢氏一族的成员,我的确应该到场。”

  “好好……”新郎看向一边。“那,这位是……”

  颜夫人站在嬴政的一边,她穿着黑色的齐肩短礼服,胸前别着一只镀金月季镶钻胸针,她现在挽着的人证实她极高的地位。但新郎从来没有见过她,也没有打听到有类似的人。

  “是我族中的一位前辈。”嬴政介绍道。

  “哦,夫人好。”新郎急忙说道。

  “您好。”颜夫人淡淡地回道。“祝您新婚快乐,市长先生。”

  来宾接连就座,婚宴的礼乐声响起,颜夫人冷漠地扫视四周欢快畅谈的人们,最终将目光放在慢慢走上台、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,颜夫人观察到新娘眼中有些微妙的神情,然后她回过头,目光呆滞地盯着面前惨白的桌布。

  “您在担心什么?”她身边的嬴政问道。

  “你明知故问。”颜夫人说道。

  嬴政看着台上被重重白纱覆盖的新婚人,笑着说:“这是一对完美的璧人,您还在担忧什么?”

  颜夫人没有开口,嬴政又说道:“女方是家族中体贴大方的小姐,只可惜父母早亡……我只是替她的父母了却他们的心愿。男方又是今年新上任的市长,前程似锦……”

  他转过头,看向颜夫人:“您的儿子在他手下,定会大放光彩。”

  颜夫人收拢了手指。

  “嬴政,你是最终的胜利者。你赢了一切,但你最终,得到的又是什么?”颜夫人道。“赵政,你能告诉我吗?”

  “我?”嬴政道。“我自己的事,我自己明白。”

  “你感到孤独吗?”颜夫人看着他的眼睛。“你现在只有一个人了。因为其他的人,无论以前是否对你好,都被你杀死了。”

  “颜夫人……”

  “我不会成为你要挟我儿子的工具。”颜夫人说道。“如果让我这样做,我宁可自己灭亡。”


  “这些是谈判合同内容的一些细节,请您过目,如果您有问题,随时可以联系我。”

  “好。”盯着纸张的人开口道。“真是好,不愧是颜路先生,这是我看过最完美的合同了。”

  “如果先生没有疑问,可以在这上面签字。”颜路说道。“我也好早点回去,给先生安排接下来的事项。”

 对方接过颜路递上来的纸,他的眼珠从白纸黑字上移开,落在了颜路的身上。

  “颜路先生,时间还早,不如……您留下来陪我喝一杯。”对方笑道。“毕竟,我也仰慕先生很久了。”


  “我很绝望。”

  “先生为什么这样说?”

  “我失去了一切。我的家,我的事业,我的未来,还有我活下去的希望。”

  “先生,不要难过了。”

  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我很害怕,我无法担起这么大的责任,也无法让那些死去的人瞑目……”

  “先生,不要害怕,有我在呢。”

  “……有你在?”

  张良缓缓抬起头,在一片污浊模糊的霓虹灯管下,对方只披着一层单薄的紫色薄纱,姣好身体的曲线被光完美地勾勒出来。

  “先生,请看着我。”对方轻轻捧起张良的头,将他放在她的胸口上。“有我在呢,不要害怕。”

  张良闭上眼,他感受到对方温热柔软的身体向他传达一股奇妙的感觉,墙角的香雾在橘红灯光下盘旋直上,渐渐模糊真实与幻境的界限。

  张良伸出手,抱住了对方的后背。


  “颜路先生,你看着我啊。”

  颜路慢慢睁开了眼睛,而他的眼前依旧是一片化开的模糊光影。他的四肢没有任何力气,仿佛全身被泡在硫酸水中溶解过,只有身体的感觉是如此清晰。

  “颜路,看着我。”

  隐约间,从颜路脑海深处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,但又马上消逝了。也就是这个模糊的身影,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。

  颜路忽然放大了眼睛,惊恐地看着在他身上的人。

  “颜路,你总算醒了。”

  “先生……”颜路试图脱离对方的掌控。“请您……马上,马上……”

  “马上怎样?”对方依旧在动作着。“你说,让我马上怎样?”

  颜路难以回答,因为现在让他不发出让他羞耻的声音,都是无比的艰难。

  “颜路,你知道你那份合同里的数目有多大吗?”对方笑道。“那么多的石油,能完全掌控整个石油市场。并不是地下世界想要石油,连那些白道、世袭家族、富家子弟都天天盼着能分到一杯羹,政坛的人希望能靠这个得到竞选资金,商人希望靠这批石油发大财。而我,只是因为嬴政的一句话就把几艘航空母舰拱手给他了。你现在……还敢让我那么做吗?”

  颜路目光涣散地盯着对方,最终,他闭上了眼睛。

  “这样就对了。”对方勾起嘴角。“秦氏不会做赔本生意的。”


  你能改变什么?

  盖聂看着酒店落地窗外人造的星河,在钢筋铸造的庞大怪物里,人依旧是渺小的沙尘。大堂上的秒针慢慢走过,他犹豫了片刻,还是站起身。


  “小庄,你睡了吗?”

  “……”

  “抱歉啊,刚刚跟你说了奇怪的事。”

  “……又没关系。”

  “今天的星空很漂亮啊……”

  “你以前没见过星星吗。”

  “小时候比较怕轰炸机,所以很少抬头。”

  “你以为它真的像看上去那么美好吗?”

  “啊?”

  “那些是宇宙中吞噬星体的东西,它是吞了许多颗像太阳一样的恒星,才会变得这么明亮,让隔得很远的我们都能看到。”

  卫庄开口。

  “所以,它们不是星星,它们是深渊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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